从隧道回来的三天后。
卧室里。
布莱恩叼着三明治,坐到计算机前。
先是每日例行接管“德克斯”的身体,查看马修那边发来的信息。
自从那晚破解了隧道的规则,这位马修神父就象是打了鸡血。
也许是对力量的狂热,也许是对自身“特殊性”的确认。
总之,他说自己找到了生命的意义,工作热情也自然高涨。
短短三天,捷报频传,他已经招揽了五个“怪谈使”。
那些本来该死的罪孽之人,难以管束之徒,都在马修的洗脑和力量的诱惑下,成了狂热的“谶悔者”。
尤其是那个叫“尼格拉”的连环杀手,效率高得惊人,短短三天,已经清理了近两位数的渣滓。
布莱恩早在最开始,就跟马修强调了,杀戮的目标只能是罪孽之人。
所以尼格拉收割的每一条灵魂,经过玛丽的“验货”,确实都符合标准。
就在刚刚,马修又发来了信息,内容很简短,却透着一股急切的“献媚”。
大概就是说今晚请务必要“使徒大人”莅临,他准备了一场‘洗礼’,用来惩戒“不洁者”。
布莱恩不知道他要整什么花样,估计又是想搞某些形式主义的排场来表忠心。
不过,这也确实是个机会。
他有必要去一趟教堂。
但不是为了看什么洗礼,而是要敲打一下这群狂热的疯狗。
要让他们明白,杀人不是“神”的目的。
对于布莱恩而言,他们用罪孽的鲜血偿还借用力量的代价,只是用于维持怪谈“收支平衡”。
但布莱恩真正需要的,是“探路石”。
是用这些消耗品去“攻略”更多怪谈,不断试错,最终摸清规则,从而让他能有机会进行“收容”。
就和异事局那些“消耗人员”一样的作用。
而不是让他们满足变态的杀人欲望。
布莱恩收回意识,视线重新回到了计算机屏幕上。
登录异事局的内部网站,页面正停留在“站内信”一栏。
一份新的简报。
【关于怪谈“多馀的人”后续限制方案及处理进展】
布莱恩滑动滚轮,浏览了一遍。
果然,对于“多馀的人”,异事局采取了最简单粗暴,也最有效的物理隔绝手段。
所有关于“天界魔法”仪式中那句错误祷词的记录,正在被系统性销毁。图书馆的藏书被回收,网络上的相关讨论被屏蔽。
不需要对抗,只需要“遗忘”。
动用国家级别的力量进行信息抹除,确实是目前最高效的限制方式。
甚至这种方式,也要比动用异闻物品来得更加“简单”。
反正只要没人再念出“那个名字”,就不会再有新的“多馀的人”诞生。
但报告的末尾,还附带的一条次级情报,引起了布莱恩的注意。
【观察对象:乍得、杰西卡】
【状态:已死亡】
【死因:灵魂枯萎】
【推测结论:“多馀的人”在完成寄生并取代宿主后,会持续消耗宿主灵魂,最终导致宿主死亡。该怪谈具有一定的致死性。】
布莱恩盯着“灵魂枯萎”这个词,向后靠在椅背上。
看起来,异事局认为是怪谈杀死了这两人。
但实际上,他们误判了。
布莱恩已经收容了“多馀的人”,所以很清楚,“多馀的人”本质上就是通过“寄生”与“再分裂”而存在的怪谈。
虽然怪谈没有“意识”这个概念,但也存在类似规则与规则之间的链接。
就象是调查员用以稳定意识的“锚线”。
某种意义上,每一个分裂体,都是“本体”,互相提供规则层面的支撑,构成了一种类“蛛网”的结构。
而他收容了“多馀的人”,这个过程,也强行切断了某个“分裂体”与外界所有游离分裂体的联系。
一个点的崩溃,导致整个体系的崩塌。
所以,寄生在乍得和杰西卡体内的“多馀的人”,才随之枯萎,连同灵魂一起湮灭了。
现在看来,这种收容方式,比布莱恩想象的还要彻底。
也意味着,即使这世界上还潜伏着其他“多馀的人”,此刻也应该都已经死绝了。
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呢?
毕竟这则祷词至少已经存在了几百年。
而且,也不知道那些被寄生的人,是否有“生殖能力”,能否延续血脉?
大概率是没有的,怪谈诞下子嗣还是太扯淡了。
但如果有的话,那死的人,可就有点多了……
布莱恩思索着,站起身,走到窗前,看着外面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。
推着婴儿车的母亲,在路边大声打电话的推销员,正在争吵的情侣……
说起来,这段时间,他能隐隐感觉到,“上帝之眼”虽然没有再发作,但依旧在带来某些副作用。
那种高高在上的视野,俯瞰众生的冷漠,依旧在侵蚀他的思维。
最明显的改变,便是他已经看惯了“死亡”。
甚至已经习以为常了。
他也分不清是因为自己看了太多的死亡回忆,所以变得冷漠了,还是因为其他潜在的影响。
但显然。
他离“神”还不知道有多近,但离“人”,似乎已经有点距离了……
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。
也许,他现在是真的需要“心理咨询”了,至少能让他强化一下作为“人”的感觉。
异事局内部也有专门针对调查员的心理咨询师,提供免费服务。
想来,这多少也算是个“调查员”的职业病了。
毕竟天天看着那些消耗人员在面前死去,相信这些调查员和他的心理状况也差不多。
而调查怪谈,又最需要保持为“人”的理智,才能更好的摸索规则。
刚好,他今晚就有一次学校安排的强制心理咨询。
……
贝尔德大学。
布莱恩穿过吵闹的草坪,走进行政楼,来到了三楼的心理咨询室。
他推开门。
然而,坐在办公桌后面的,并不是往常接待他的那位和善的埃文斯博士。
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。
看到布莱恩进来,她明显吓了一跳,噌地站了起来。
膝盖撞到了桌子腿,桌上的一叠文档哗啦啦滑落在地。
“哦!抱歉!抱歉!”
她手忙脚乱地蹲下去捡散落的纸张,但又差点撞倒了旁边的盆栽。
布莱恩皱起眉头:
“请问,埃文斯博士不在吗?”
“啊……埃文斯博士,她……她临时有急事!对,急事!”
女人扶了扶眼镜,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,站起身:
“我是她的……助教,我叫安娜贝拉。今天由我来代班。”
“哦,你好,我叫布莱恩。”
布莱恩点点头,走了进来,在沙发上坐下。
安娜贝拉慌张地回到座位上,开始在凌乱的文档柜里翻找。
“布莱恩……布莱恩……啊,在这里!”
她抽出一份文档,草草地扫视了一眼撰写在上面的记录。
她清了清嗓子,试图装出专业的口吻,但声音还是有些发抖。
“恩……布莱恩。文档上说……你正在经历‘创伤后应激障碍’?”
“是埃文斯博士这么认为的。”布莱恩靠在沙发上,闭上了眼。
“哦,对……是的。”安娜贝拉继续低头看文档,完全是在照本宣科:
“我看到文档里说,你突然失去了父母…是巨大的打击…你的大脑会用极端的方式保护自己…所以你之前才说你有时候会出现幻觉,就象是……”
布莱恩重新睁开眼,眉头皱得很深。
照着资料念?
您就是这么做心理咨询的?
看来,这位助教……似乎不太专业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