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挺这开门见山，当面挖人的举动，也是让一旁张纪中那张老脸瞬间黑了下来。
“姓张的，你当老子是死的吗！”
眼见自己好不容易挖到的宝要被挖走，张纪中也是猛地一拍桌子，那股暴躁的劲儿又上来了，直接指着张挺骂道：“我告诉你，杨侑哪儿也不去，他得留下来演我的成年嬴政！”
这句话，与其说是骂给张挺听的，不如说是说给杨侑听的。
一瞬间，三位导演制片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杨侑身上。
制片人胡军更是一脸紧张，生怕杨侑年轻气盛一口答应下来，那他可就真没法跟张丰毅交代了。
反观张挺则是好整以暇地看着，一脸的看热闹不嫌事大。
而最不希望杨侑离开的张纪中则是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态度，死死盯着他。
刹那间，棚内的气氛瞬间压抑到了极点。
而面对三个大佬抛来的世纪难题，杨侑也是难得的沉默了。
毕竟这个问题稍微一个没解决好，就会得罪好几拨人。
更是一个没注意，就有可能影响到自己的前程，所以自然也是大意不得。
杨侑想了想，并没有立刻回答，而是先对着张纪中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“张导。”
他直起身，目光清澈，就象一开始在剧场时说出我想试试的时候一样。
“您的知遇之恩，我永世也不会忘记。”
“但是成年嬴政这个角色，我不能接。”
“你说什么？！”闻言，原本还胜券在握的张纪中也是一愣。
他设想过杨侑会狂喜，也设想过他会尤豫，唯独没想过他会拒绝得这么干脆。
“你小子疯了？这可是男一号！你演完这部戏就彻底站稳了你知道吗！”
然而面对张纪中的话，杨侑却是冷静的摇了摇头，脸上根本没有半分狂热：
“张导，这对我来说，可是个烫手山芋啊。”
他的声音不大，却清淅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。
“第一，在这部剧中，少年嬴政的戏份充满了压抑，爆发，冲突和转变。特别是刚才那场戏，已经是情绪的顶点了。”
“恕我直言，后续成年嬴政的剧本，更多的是权谋和稳固，虽然戏份多，但戏眼和亮点却远不如少年时期来得震撼。”
“与其狗尾续貂，不如让这份惊艳就此完美地落幕。”
张纪中眉头一皱，他虽然不想承认，但也不得不说杨侑分析的对。
“第二。”杨侑的目光突然转向胡军。
“我当初能顶替楚凡，是因为他演不好，我演得好，我们靠实力说话，观众认可，我们占着理。”
“但张丰毅老师呢？”
说到这儿，杨侑突然自嘲一笑：“他老人家是圈内公认的老戏骨，德艺双馨。”
“我一个刚有点名气的新人，刚抢完楚凡的戏，转头又把老前辈的角色给抢了……您觉得，外面会怎么说我？”
听着杨侑侃侃而谈的分析，制片人胡军也是感到有些惊愕。
因为杨侑刚刚所提及的一些东西，正是他所担心的。
“到时候，我不会再是那个被资本打压的受害者，我会变成一个刚红就飘了，连前辈都不尊重的戏霸！”
“而我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路人缘，也会瞬间崩塌。到时候恐怕咱们剧组好不容易打出去的名声，也会因此受到影响。”
“所以成年嬴政的戏，还是由张丰毅老师来吧。”
说完，杨侑也是再次谦逊的鞠了一躬。
一番话，掷地有声！
毕竟别的不说，张纪中和胡军对他确实是有着知遇之恩在的，这一点他不会忘。
而在听完杨侑的理由后，身为导演的张纪中也是沉默了好一会儿。
毕竟刚才杨侑所说的那些，也都是事实无疑。
半晌过后，他缓过神来，张了张嘴，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，心中只剩下满满的震撼。
这小子不光有演技，还有脑子有风骨！
可是哪怕事实就摆在面前，张纪中一想到自己的宝藏演员要去其他导演那儿拍戏便一阵肉痛。
“当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？”想着想着，他突然冷不丁的冒出来这样一句，把在场众人都给搞蒙圈了。
而看着如此执着的张纪中，大明风华剧组的导演张挺也是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算了老哥哥，你就尊重他的选择吧。”
“再说了，他这才刚出道，总不能把娱乐圈的人都给得罪完了吧，这以后还怎么发展。”
听到张挺的补充，张纪中也是叹了口气，有些泄气。
过了一会儿他才深深的看了眼杨侑，然后转头指着一脸幸灾乐祸的张挺道：
“你少得意，杨侑是我的人，他现在还在我的组里！”
“行行行，你的人。”已经占了上风，张挺又怎么会和他做这些无谓的口舌之争呢，索性让着他就是了。
但是让归让，该谈的正事依旧不能漏。
“那我们就准备走流程？”
“我正式向您的剧组提出申请，等杨侑的戏份杀青之后，请他务必来我《大明风华》剧组，试戏和出演相应的角色，您看……能否放人？”
看着眼前这两个一唱一和的家伙，张纪中也是知道，这小子是真的留不住了。
他长长地叹了口气，与其说是失望，不如说是一种欣慰。
“妈的……”
骂了一声后，他的脸上却难得的露出一抹笑容：“翅膀硬了，要飞了是吧？”
说完，张纪中也是一巴掌拍在杨侑的后背上，发出砰的一声脆响。
“行，老子准了！”
“不过你给老子记住，你是我一手提拔出来的，以后要是敢在外面给我丢人，我打断你的腿！”
“还有上次说的工作室合同，我也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，早点给我们答复！”
“这是自然，谢谢张导！”眼见这一关终于有惊无险的过去了，杨侑的脸上也是露出了真挚的笑容。
“谢什么谢！”这时，一旁的胡军也是凑过来打圆场了。
心中的大石彻底落地后，这位《秦始皇》剧组的制片人也是心情大好，喜笑颜开。
“杨侑，恭喜你。”
“你在这部戏里的所有戏份已经正式杀青了！”
“今晚全剧组给你办杀青宴，不醉不归！”
“好。”
“还有我！”
张挺赶紧举手，表示自己也要参加，但却被张纪中给一把推到了一边儿。
……
当晚，横店最顶级的聚星楼中餐厅，最大的包厢内。
灯火辉煌，人声鼎沸。
这场杀青宴名义上是为杨侑庆祝，实则也是《秦始皇》剧组这段时间以来，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放松。
毕竟从楚凡进组以来，众人就没有过过一天轻松日子。
所以今天，也算是好好犒劳一下了。
包厢内，胡军和张挺两位金主联手做东，菜肴流水般地端了上来，茅台和五粮液开了一瓶又一瓶。
“来，大家静一静！”
酒过三巡，菜过五味。
满面红光的张纪中猛地站起身来，端着满满一杯白酒，声音洪亮的道：
“我老张拍了一辈子戏，脾气臭，嘴也臭，人品更不咋滴，这些大家伙儿都担待了！”
“但今天！”他大手一挥，突然指向身边的杨侑道：“我必须得说！我这辈子干得最牛逼的一件事，就是把这个小子从龙套堆里给挖了出来！”
听着台上张纪中的讲话，全场也是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。
“没有杨侑，就没有咱们这部《秦始皇》的今天！”
张纪中眼框泛红，显然是动了真感情。
“他救了这部戏，真真正正的把嬴政这个角色给演活了，我要谢谢他！”
说完，他猛地转过身去，面向杨侑。
“杨侑！”
杨侑见状，也是赶紧站了起来。
“我老张敬你一杯！”
说完，张纪中脖子一仰，竟是把那满满一大杯白酒一口气给闷了！
“导演海量！”
“杨哥牛逼！”
而随着这一杯酒的下肚，现场的气氛也是瞬间被点燃了。
眼见导演都带了头，其他人哪里还坐得住。
“杨哥，我敬你！”
最先冲上来的，是剧组的a机掌镜，一个四十多岁的老摄象。
此时他端着酒杯，正激动得满脸通红：
“我老刘拍了二十年戏，什么影帝顶流没见过？但说实话，拍那些人那是干活！可拍你演戏，简直就是享受！”
“你都不知道，你最后坐在王座上那个逆光镜头，我在镜头后面看着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！太特么绝了！“
“来，这杯酒我必须敬你！”
“刘哥，客气了。”杨侑连忙起身，双手碰杯，接着一口饮尽。
“侑哥，还有我！”掌镜刚刚坐下，不远处扮演成峤的李然又挤了过来，活脱脱一个小跟班。
“侑哥，要不是你教我，我今天肯定还在挨导演的骂呢！以后您就是我亲哥，我干了，你随意！”
“小杨啊。”
这时，在剧组中扮演赵姬的宋佳也优雅的端着红酒走了过来。
她笑意盈盈，美目中满是欣赏：“作为你的母后，我得说一句，你的天赋是我见过最好的，但更难得的是你这份不骄不躁的心性，加油，母后看好你。”
说完，宋佳也是扬了扬手中的高脚杯，然后轻轻抿了一口，将位置让给老戏骨高明。
“孩子。”
“高明老师。”
杨侑端着酒杯，微微颔首。
对于这位在剧组中一向很照顾他的老戏骨，他还是很尊敬的。
“我老了，不怎幺喝酒，这杯茶我以茶代酒，祝你前程似锦。”
“但要记住，无论飞多高，别忘了为什么出发。”
听着这来自老一辈艺术家最真挚的祝福和提点，杨侑的心中也是一暖。
“谢谢高老师，谢谢宋佳老师，我一定谨记。”
就在杨侑刚刚把杯子里的酒给喝下去时，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人竟然也缓缓站了起来。
是潘虹。
只见她端着酒杯，一步步走到杨侑面前站定。
看到这一幕，原本喧闹无比的包厢里也是瞬间变得落针可闻。
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，连张纪中和胡军都停下了筷子，紧张地看着这一幕。
心想这位圈内出了名的戏霸这是要干什么？
可潘虹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清俊挺拔的年轻人，眼神慢慢复杂到了极点。
“杨侑。”
短暂的沉默过后，她终于开口了，声音依旧带着那份高冷。
“我听说胡制片昨天让你在片场忍着我？”
杨侑一愣，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白，刚想开口解释，却见潘虹随意的摆了摆手：
“你不用解释。”
“在演艺圈没有前辈后辈之分，只有好演员和坏演员之分。”
“今天在片场……”她顿了顿，然后一字一句的说道：“你是一个好演员。”
“你没有忍我，而是用尽全力去接住了我的戏，对我而言这才是一个演员对另一个演员最大的尊重。”
“哗——”
潘虹话音落下，全场哗然！
就连胡军和张纪中都是震惊地对视了一眼，两位的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，压根儿没想到是这么一出。
这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潘虹吗？怎么越看越不对劲呢。
“这杯酒，敬你的演技，也敬你的骨气。”
另一边，潘虹说完后，也是仰起脖子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。
而要说最震惊的，还要数杨侑了。
看着前后转变如此之快的潘虹，他也是连忙将杯里的白酒喝下，然后回以敬意：
“潘老师言重了，能和您对戏是我的荣幸。”
“哼。”闻言，潘虹放下酒杯，又恢复了那副华阳太后的模样，淡淡道：“不过你小子也别太得意，你还年轻，未来的路还长着呢。”
“我听说你小子马上要进组《大明风华》了，挑战的还是朱瞻基这个角色，我可告诉你，这次演朱棣的王老师有点强得离谱，我的几位好友连试镜都没过，就全被他淘汰了。”
“你要能接住他的戏，成功拿下朱瞻基，我就给你小子发微宣传。”
说完，她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，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。
但整个包厢里的人却不傻，再次看向杨侑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。
“哈哈哈哈！”
而要说最高兴的，还得要数大明风华的导演张挺了。
这位导演也是一把搂住了张纪中的脖子，然后一阵挤眉弄眼的眩耀道：“老张，看到了吗，连潘虹老师都服了，这小子天生就该演我戏里的人啊！”
“滚蛋！”张纪中喝得满脸通红，一把推开他道：“他是我的人，只不过是借给你罢了！”
“杨侑！你听着！”推开烦人的张挺后，张纪中也是大着舌头道：“你小子给我记住了，拍完这部戏就赶紧回来！”
“那万一这部戏拍完了，我还有下一部戏呢？”关键时刻张挺又挤了过来，一脸贱兮兮的问道。
“滚啊！！”
看着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导演象两个孩子一样为自己“争风吃醋”主的杨侑也是哭笑不得，
但是很快便彻底的融入到了这场盛宴当中。
这场杀青宴一直闹到了后半夜。
导演、制片、老戏骨们全都喝高了，东倒西歪地靠在椅子上，嘴里还在胡乱的喊着再来一条之类的话。
杨侑则是刚从厕所吐了出来，揉着微微有些发疼的头坐在一边。
“杨侑。”
关键时刻，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。
林清涵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身边，手里还拿着一瓶矿泉水。
“时间不早了，走吧。”
她把矿泉水递给杨侑后，又看了一眼包厢内的狼借，微微蹙眉，显然很不适应这种应酬。
接过矿泉水来漱了下口后，杨侑点点头。
在悄悄和唯一还算清醒的胡军打了声招呼后，便在林清涵的掩护下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。
夜风一吹，酒意瞬间醒了大半。
两人坐上黑色的奥迪a6，喧嚣和酒气被彻底隔绝在了车窗之外。
“给。”上车后，林清涵递过一份文档。
“《大明风华》剧组那边连夜把合同发过来了，我看过了，s级合约，条件非常优厚。”
杨侑接过合同后却没有立刻翻看，而是靠在椅背上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横店夜景。
短短几天，他的人生已经发生了天翻地复的变化。
从一个籍籍无名的龙套，变成了两位大导演争抢的香饽饽。
“感觉怎么样？”驾驶位上的林清涵忽然开口，清冷的声线在安静的车厢内响起，让其从恍惚之中醒了过来。
“感觉……”杨侑笑了笑：“像做梦一样。”
“这不是梦。”林清涵目视前方，一边开车，一边语气平静的道：“这是你应得的。”
“《秦始皇》的戏份结束了，剩下的你就不用操心了，打款和后续一切事宜我都会全权处理。”
“从明天开始，你就是《大明风华》剧组的人了。”
她顿了顿，转头看向杨侑，黑框眼镜后的眸子里闪铄着一丝微光：
“今晚休息过后，就好好准备一下新剧组的试戏吧。”
“还有…”
“听说这次，除了老戏骨王学齐会扮演朱棣以外，有可能还会有超一线的女明星进组一起参与拍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