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66章 庆王之心,昭然若揭(1 / 1)

他放轻脚步走过去。

“睡了?”

秦夜嗯了一声。

干帝凑近了看,孙子果然闭着眼,呼吸均匀,小嘴微微张着。

他压低声音。

“给奶娘吧,别吵醒了。”

秦夜小心翼翼地把孩子递给候在一旁的奶娘。

奶娘抱着秦恒,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。

暖阁里剩下三人。

干帝这才问道。

“安排妥了?”

“已下令大军于青河谷一带扎营,以冬季演武之名暂驻。”

“钦差人选,按父皇之意,礼部侍郎周谨。”

干帝点点头。

“周谨明日便动身。”

他叹了口气。

“希望能拖上一阵,至少……等到开春。”

秦夜没接话。

他知道,庆王不会给他们太多时间。

“”

西南,庆王府。

地龙烧得极旺,暖阁里温暖如春,与外间的阴冷潮湿判若两个世界。

庆王穿着一身暗紫色团花便袍,靠在铺着白虎皮的软榻上,手里把玩着一对包了浆的核桃。

核桃在他掌心咕噜咕噜转动,发出沉闷的摩擦声。

一个穿着青衫,留着山羊胡的幕僚垂手站在下首,正是他的心腹谋士,公孙策。

“王爷,京城消息,太子秦夜已率部返回京城,其主力大军停驻青河谷,打着冬季演武的旗号。”

庆王眼皮都没抬。

“朝廷那边呢?”

“已按王爷预料,派了礼部侍郎周谨为钦差,不日将至,申饬王爷……约束部属不力之罪。”

庆王嗤笑一声,核桃转得更快了。

“申饬?呵,让他申饬。”

“本王不仅认,还要认得诚恳,认得徨恐。”

他停下转动核桃的手,抬起眼,目光阴鸷。

“野狼谷那边,怎么样了?”

公孙策连忙躬身。

“回王爷,新一批的铁料已经到位,工匠们日夜赶工,只是,那炮管浇铸,成品率还是太低。”

“十根里能得一根堪用的已是侥幸。”

“炸膛呢?”

“近日又炸了三门,伤了七个工匠,死了两个。”

庆王脸上闪过一丝戾气。

“废物!养着他们有什么用!”

公孙策额头见汗。

“王爷息怒,实在是……我们寻到的工匠,手艺比不得京城将作监那些世代传承的老匠人。”

“对火候、配料把握总差些火候。”

“而且,我们缺上好的精铁和铜料,现有的料子杂质多,轫性不足,极易炸膛。”

庆王把核桃重重拍在榻边小几上。

“缺匠人!缺料子!难道要本王去给秦夜小儿磕头,求他施舍吗!”

公孙策不敢接话,头垂得更低。

庆王喘了几口粗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
他知道,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。

示弱,拖延,都是为了争取这宝贵的时间。

“加快进度,不管用什么法子,死人没关系,眈误了本王的大事,你们全都得死!”

“是,是!”公孙策连声应道。

“还有那投掷的爆炸物,改进得如何了?”

“回王爷,铁壳太重,投掷不远,陶罐又太易碎。”

“正在尝试用薄铁皮卷制,内衬防火防潮的油纸,只是密封仍是难题,威力也……有限。”

庆王烦躁地挥挥手。

“下去吧!抓紧去办!”

公孙策如蒙大赦,躬身退了出去。

暖阁里只剩下庆王一人。

他重新拿起那对核桃,在掌心慢慢转动,眼神幽深。

示弱?

他何曾对人示弱过。

但成大事者,不拘小节。

他知道秦夜练了新军,装备了那种射速快、打得准的火铳,还有威力不小的火炮。

他的探子拼死传回的消息,虽然零碎,却足以让他心惊。

他原本以为凭借西南多年的积累,兵多将广,骑兵精锐,足以碾压朝廷那帮老爷兵。

可火器的出现,改变了一切。

他必须有自己的火器,更强的火器!

野狼谷的进展缓慢,像钝刀子割肉,让他焦躁不已。

但他不能慌。

他这一示弱,朝廷里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文官,自然会跳出来阻止秦夜动兵。

皇帝老了,没了锐气,只想抱着孙子安稳度日。

这就是他的机会。

只要再给他几个月,等到野狼谷的东西成了型……

他猛地攥紧核桃,指节发白。

秦夜小儿,就让你和你那烧火棍,再多得意几天。

“”

京城,关于太子无故率军返京,大军滞留边境的消息,果然象滚油里滴进了水,炸开了锅。

第二日的朝会上,御史台的言官们便纷纷上奏。

“陛下!西南庆王已自清门户,呈递首级,边境安宁,太子殿下无故兴师,劳民伤财。”

“今又中途折返,军旅儿戏,实非国家之福!”

“臣附议!庆王镇守西南多年,纵有小过,亦不至大动干戈。”

“如今既已服软,朝廷当示以宽仁,岂可再陈兵边境,徒惹猜忌!”

“太子殿下年轻气盛,好大喜功,陛下当加以约束,以免酿成边衅,祸国殃民!”

干帝坐在龙椅上,听着下面七嘴八舌的议论,脸色阴沉。

他看了一眼站在武官班首的秦夜。

秦夜垂着眼,脸上没什么表情,仿佛那些指责说的不是他。

等言官们说得差不多了,干帝才缓缓开口。

“太子率军演武,乃为震慑不臣,保境安民,何来无故兴师?”

“庆王此前纵容部属,屡犯边境,岂是小过?”

“如今虽呈递首级,焉知不是弃卒保帅,缓兵之计?”

“朝廷已派钦差前往申饬,观其行,听其言。”

“大军暂驻,正是为钦差壮声势,防其反复。”

“尔等不思为国分忧,反倒在此妄加揣测,攻讦储君,是何居心!”

皇帝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
几个跳得最欢的言官缩了缩脖子,不敢再大声嚷嚷,但脸上仍是不服。

这时,林佑琛出列。

“陛下圣明。”

“庆王之心,昭然若揭,不可不防。”

“太子殿下未雨绸缪,陈兵边境,正合兵法以战止战之要义。”

“然则,朝廷亦不可授人以柄。”

“待钦差回报,若庆王果真诚心悔过,朝廷自当施以仁政,若其阳奉阴违,则大军征伐,名正言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