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哦？且细细道来。”鸿钧语气依旧平淡，示意六耳猕猴继续。
六耳猕猴便将从离开紫霄宫后，己身行程详细告知。
包括西方大陆魔物异常活跃，魔主波旬于须弥山脱困。
以及此番北海龙宫之下，被镇压的玄冥魔尊莫名暴动，意图冲破封印的经过。
六耳猕猴尤其强调，每当他接近这些被镇压的上古魔头，或是其气息浓郁之地。
怀中紫霄令便会传来清淅的悸动示警。
而当他祭出紫霄令压制魔气时，效果竟是出奇的好，仿佛天生克制。
“……弟子心中不解，”六耳猕猴眉头紧锁，语气带着深深的困惑与一丝自责。
“若因弟子之故，致使洪荒再生波澜，生灵涂炭，弟子……于心难安。”
鸿钧静静聆听，面上无喜无悲，直到六耳猕猴说完，他才缓缓开口：“抬起汝手。”
六耳猕猴依言抬起右手。
鸿钧并指如剑，隔空轻轻一点，一道清蒙蒙、不含丝毫法力，却直指本源大道的光辉，笼罩住六耳猕猴全身。
刹那间，六耳猕猴只觉自身一切秘密，从血肉筋骨到神魂本源，从法力运转到因果牵连，仿佛都在这道光辉下无所遁形。
他甚至能“看到”，几条极其细微、若有若无、呈现暗红色的因果之线。
如同被惊动的毒蛇，从自己身上蔓延向虚空深处，其指向，赫然便是西方与北海的方向！
这些因果线散发着令他熟悉的、属于罗睺的诡秘、堕落、混乱的气息！
鸿钧的目光顺着那些因果线望去，其眸中星河轮转，万道生灭，显然是在以无上圣人之力，推演天机，追朔根源。
殿内一时间陷入了绝对的寂静，唯有周天星辰运行的道音在无声流淌。
良久，鸿钧收回了手指，笼罩六耳猕猴的清辉也随之散去。
他微微蹙眉，这在他万古不变的神情中是极为罕见的。
“奇哉。”鸿钧轻声道，“天机混沌，牵扯甚深，便是吾，亦难尽窥全貌。”
他看着六耳猕猴，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些许复杂：“汝之疑虑，吾已知晓。”
“此事，确与汝有关联，却非汝之本意，亦非所谓‘不祥’。”
他顿了顿，解释道：“汝曾身披罗睺遗袍，直面其残留魔念。”
“虽最终凭借造化玉牒残片与自身异数特质得以保全。”
“但终究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一丝罗睺的因果气息。”
“此气息极其微弱，于寻常生灵无害。”
“但对于那些同样源自罗睺魔道，或被其魔道法则深刻影响的存在而言，却如同黑夜中的灯塔，尤为敏感。”
“更重要的是，”鸿钧的目光穿透了六耳猕猴的现在，看到了他“遁去的一”的命格本质。
“汝身为异数，命格超脱天道常轨，本身的存在，便是在不断扰动既定的命运之河。”
“那些被镇压的魔头，其封印状态亦是‘定数’之一。”
“汝之靠近，汝身负的罗睺因果与异数气运交织，无形中便削弱了镇压他们的‘定数’力量。”
“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石子，涟漪扩散，便有可能成为他们挣脱束缚的那一线‘变量’契机。”
“至于紫霄令……”鸿钧看了一眼六耳猕猴手中的令牌，“此令蕴含吾之圣道，代表洪荒天道秩序，对混乱、堕落的魔道自有先天克制。”
“汝身负此令，对那些魔头而言，既是吸引他们挣脱封印的‘变量’诱惑，亦是镇压他们的‘秩序’天敌。”
“故而感应强烈，压制效果显著。”
听完鸿钧的解释，六耳猕猴心中恍然，同时也松了一口气。
此结论与他感知到的一般无二。
六耳猕猴思索片刻，又道：“师尊明鉴，解弟子心中大惑。”
“此外，弟子游历期间，曾至东海紫府洲与西方须弥山，所见所感，颇有不同，亦想禀明师尊。”
他将紫府洲东王公及其门下如何奢华无度，门下弟子良莠不齐。
甚至不乏对师尊有不敬之言，以及东王公“实力便是公允”的霸道言论，详细叙述。
同时也将西方教接引、准提二人，虽处贫瘠之地，却意志坚韧，发大宏愿欲度众生。
面对魔劫亦是奋勇当先，对他这位道祖亲传也是持礼甚恭、论道坦诚的态度。
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。
两相对比，高下立判。
紫府洲虽表面兴盛，内里却已显骄奢浮躁之象。
西方教虽处困境，却有一股向上、向善、坚守道心的韧劲。
鸿钧静静听着，面上依旧看不出喜怒。
但当六耳猕猴提到东王公“实力便是公允”之论时，他眼底深处，似有一丝极淡的冷意掠过。
待六耳猕猴说完，他沉默了片刻，方才悠悠开口。
问出了一个看似不相干，实则直指洪荒内核矛盾的问题：
“玄音，汝游历洪荒。”
“见东方富庶，西方贫瘠。”
“见大派拢断灵山福地、奇珍异宝，无数散修与小族挣扎求存。”
“资源分配如此不均。”
“长此以往，洪荒生灵繁衍愈盛，天地资粮有数，入不敷出，终将酿成大祸。”
“对此……汝有何看法？”
六耳猕猴闻言，心神剧震！
他脑海中飞快闪过前世所知的各种神话传说、历史周期律，以及这一世亲眼所见的洪荒景象。
紫府洲堆积如山的灵宝、西方教苦苦支撑的贫瘠。
散修为了一株碧煌神藻的生死搏杀、龙宫为镇压海眼的心力交瘁……
一个大胆的、源自六耳猕猴前世认知，却又似乎极其契合此方天地规则的念头，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！
他深吸一口气，压下心中的激荡，整理了一下思绪。
而后抬头，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向鸿钧，沉声道：“师尊垂询，弟子愚见，或有一法，可稍解此困，促进天地循环，抵砺众生道心。”
“讲。”鸿钧眸光微亮，示意他继续。
“弟子以为，可于天道之中，设立‘天劫’！”六耳猕猴一字一顿，掷地有声。
“天劫？”鸿钧眼中闪过一丝感兴趣的神色，“细细说来。”
“正是！”六耳猕猴思路愈发清淅，解释道：“但凡后天生灵，欲逆天而行，成就仙道，超脱凡俗，便须经历天道考验！”
“可设‘成仙劫’，于其突破仙凡壁垒之际降临。”
“此劫可含风火雷等诸般灾厄，淬炼其肉身、法力、神魂！”
“渡得过，则褪去凡胎，成就仙体，得享长生初步。”
“渡不过，则身死道消，一身修为灵气反哺天地，重归洪荒循环！”
他顿了顿，见鸿钧凝神静听，便继续深入：“且，成仙并非终点。”